本报记者 栗泽宇 北京报道
除牌退市，中金再生已难“再生”。
香港特别行政区高等法院此前已经作出裁决，认定中金再生蓄意欺诈，并强令其清盘。这是香港证监会有史以来首次以“维护公共利益”之名，动用《证券及期货条例》第212条，主动向法庭申请将一家香港上市公司清盘。
推倒中金再生的是一家注册于美国的职业沽空机构格劳克斯调查组加利福尼亚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格劳克斯”）。《华夏时报》记者梳理发现，该机构2011年成立，至今共发布14份针对上市公司的沽空报告，而这14家公司均为中资公司。
但并非所有被沽空报告指出的问题均“被坐实”，算上中金再生，其狙击的目标中，共有3只股票退市，另外11只股票均在经历审查后证实并不存在问题。但所有被沽空者的股价皆因此暴跌。目前，台湾金管会正在对格劳克斯提起诉讼。
“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这是专门针对中资公司来的，欺负我们新兴市场里的公司没有此类经验。”最新被格劳克斯沽空的瑞年国际董事长王福才对《华夏时报》记者表示，“我们对沽空完全没有应对能力，只能吃哑巴亏。”
中金再生难再生
香港女“股神”、西京投资公司主席刘央最近的心情一直不太好。
2015年的最后一天，香港联交所宣布，正在强制清盘中的中金再生进入除牌阶段。这个曾号称中国最大的再生金属资源公司已经停牌3年，停牌前其股价报9.43港元，总市值110亿港元，刘央持股其中的7.01%。
联交所上市委员会要求中金再生于1月17日前就其不适合上市的事项作出补救，否则联交所将取消该公司的上市地位。联交所在一份补充说明中表示，“参考了香港特区高等法院的有关裁决，以及中金再生在其招股书上的夸大业绩、利润等行为，认为中金再生或其业务不符合IPO上市资格。”
中金再生全名为中国金属再生资源控股有限公司，成立于2000年，根据中国废钢铁应用协会的统计，中金再生为中国最大再生金属公司。2009年在香港联合交易所主板上市。
据中金再生2009年6月上市时发布的招股书显示，其主要业务是，向海外及内地供应商购买废钢、废铜及其他金属并使用重型设备及人工将废金属分离为各种金属成分，并制造出在各方面符合公司客户需要的回收金属产品，在2008年收入约为65亿港元。
如今主要负责人已被拘捕的中金公司几乎无力翻盘，多位知名投资人也将面临巨额损失。除刘央外，加拿大“股神”德马雷家族、挪威央行、摩根大通，以及计划收购中金再生的中国节能环保集团公司皆榜上有名。
中金再生之死让一度为其站台的女股神刘央颜面扫地，相反其沽空者格劳克斯却因此声名鹊起。
格劳克斯是一家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的职业沽空机构，其官方网站显示，自2011年3月发布第一份沽空报告起，5年时间里其共发布了14份沽空报告，所针对的14家公司全部为在境外上市的大陆中资公司。
《华夏时报》记者梳理发现，上述14家被沽空公司中已有3家退市（含中金再生），而另外11家公司在其所在的证券监管机构审查后，均已复盘，但其股价均遭遇了不同程度的下跌。
总部位于江苏无锡的香港上市公司瑞年国际是格劳克斯的最新沽空对象，格劳克斯给出的目标价格为0港元，这是继中金再生之后，格劳克斯再次给出“一文不值”的估价。但与3年前的中金再生不同，在瑞年国际提交相关材料后，香港方面的监管机构已经准许其复牌，目前其股价在0.6港元左右，与沽空报告发布时的1.0港元左右相比，跌幅为40%。
沽空者“海神”
2015年10月，在瑞年国际被沽空大约一周后，瑞年国际副总裁于岩甚至还不能完整地叫出格劳克斯的全称。“我们对沽空是真的没有任何准备，甚至不知道这样的机构是靠什么盈利的。”于岩对《华夏时报》记者表示，“我们公司的老板早先是医院院长出身，大多高管都是技术人员，对金融领域的事情懂得很少，基本都要依赖香港那边的专业团队做金融方面的工作。”
事实上，于岩的感受并非个案。由于国内并没有做空机制，国内也没有公开出现专业的做空机构，因此国内市场对其了解甚少。大多数国人对做空机构的认知仍局限在“浑水”、“香椽”等少数专门针对中概股的境外公司。
而与国内几乎空白的专业做空机构市场相比，做空机构在华尔街随处可见，在这里做空是资本市场上的“技术活”。1609年世界上第一个证券交易所在荷兰阿姆斯特丹成立之初，便已经有人开始通过做空获利。
经历了400多年的演变和发展，如今在成熟的资本市场上，沽空一直被视为“存在即合理”。一方面，它可以成为监管机构之外的“有效补充”，起到对上市公司的监督作用，另一方面，天生逐利的沽空机构也在滥用监督和违法的边缘苦苦挣扎。
与在中国颇有威名的“浑水”、“香椽”等知名做空机构相比，格劳克斯的知名度并不高，其在2011年3月8日才发布了第一份做空中概股旅程天下的报告，而其最著名的战例，莫过于对中金再生的成功阻击。但在有限的关于格劳克斯的报道中，其却被称为“新时代的做空者”的典型。
“格劳克斯”原本是希腊神话中的一位海神，海中主神波塞冬的随从，是海上航海者、渔民的保护神，以善于寓言著称于世。格劳克斯公司的创始人马修·维切特曾公开表示，“我建立格劳克斯，就是要帮助市场投资者们在奸诈的金融海水里，找到无限的投资机会。”
但是格劳克斯并非公益机构，与它的同行们一样，它也是一家“以逐利”为第一目标的沽空机构。经济学家张维迎在面对媒体采访时曾表示，“非盈利的沽空机构是不存在的，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功利主义，也就是说，目标是第一位的，为了达到目标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来自台湾的证券分析师詹尹伦（音）认为“新时代的做空者”已经失去了“老一辈”扎实调查的质朴本质，“它们更多情况下是依赖公开数据进行推测”。
被沽空者的反击
2014年4月，詹尹伦曾被委派到大陆调查台湾地区上市公司F-再生在大陆的经营情况。彼时格劳克斯指称该公司财务造假，称其将纯利夸大约10倍，这导致F-再生股价大跌30%以上。但在实地考察及调阅相关资料后，台湾证交所于当年5月公布调查报告，称并无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此后，台湾“金管会”在中国台湾向格劳克斯提出刑事及民事起诉，并同时表示考虑到美国提出诉讼。这也成为亚洲地区在多次遭遇沽空后，首例由监管机构控告海外沽空机构的案例。
“如今，越来越多的中资公司选择到境外上市，但无论在中国香港、中国台湾、新加坡，或是美国纳斯达克，只要步入这些开放性更强的市场，就需要与更自由的金融体系全面接轨。”詹尹伦表示，“现在在很多人的意识中，中资公司的财务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这让沽空机构有机可乘。像格劳克斯就特别喜欢针对那些与政府或国企多少有些关系的公司，咬住财务问题不放。这个问题值得大陆的中资公司重视。”
同样认识到这一问题的还有王福才，“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这是专门针对中资公司来的，欺负我们新兴市场里的公司没有此类经验。我们对沽空完全没有应对能力，只能吃哑巴亏。”
在瑞年国际被沽空后，股价断崖式下跌8%，瑞年国际随即停牌。此后王福才曾在面对香港媒体时表示，“最迟将在两周内复牌”。但实际上，瑞年国际用了超过两个月的时间才得以复牌。
“我们把问题想简单了。”王福才告诉《华夏时报》记者，“无论是被沽空的过程，还是后来提交各种证明手续的过程，我们都把事情想简单了。”
据王福才介绍，瑞年国际曾在2015年年初宣布一笔收购，并因此对业务进行了调整，但在收购过程中实际谈判的速度远远低于他的预期，因此造成了实体店转型过程的滞后。“但是我们对此造成的影响没有判断清楚，给做空机构留下了想象空间。尽管最终证明了我们没有问题，但这个过程对我们来说是个教训。”
詹尹伦表示，随着中国金融市场的进一步开放，新兴的沽空机构已经越来越热衷于针对中资公司做文章，“他们的目标已经离A股市场越来越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