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商灏 北京报道
全球经济预期为悲观情绪所笼罩的背景下,国家发改委新近认为已有充足依据证明一季度中国经济可实现开门红。IMF也将2016年中国GDP增速预估从6.3%上调至6.5%。与此同时,“即将触底”,“U型复苏”的论调开始出现。
正朝消费转型的中国经济,一直面对各种预期。但是种种相关的分析预测似乎并未能对这个行动立足于长远战略的巨大国家的经济未来,给出清晰的现实的认知,反而引发诸多疑问。
当前许多问题被更加尖锐地提出,不容回避。
4月10日,由华夏新供给经济学研究院、中国新供给经济学50人论坛主办的新供给2016年第一季度宏观经济形势分析会,持不同见解的权威学者所发布的各自观点,从多个角度回应敏感问题,共同描绘了中国经济复杂现况的整体印象,得出了许多非常有参考价值的结论。
先看这些发言者都是谁:刘世锦,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中国新供给经济学50人论坛成员;姚余栋,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研究所所长、中国新供给经济学50人论坛副秘书长;马晓河,国家发改委宏观研究院副院长;王庆,上海重阳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总裁、合伙人;黄剑辉,中国民生银行研究院院长、中国新供给经济学50人论坛副秘书长;金海年,中国新供给经济学50人论坛成员、诺亚(中国)控股有限公司首席研究官;管清友,新供给经济学50人论坛成员、民生证券研究院院长;张智威,德意志银行董事总经理、首席经济学家及股票策略主管;丁爽,渣打银行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学家;刘陈杰,中国新供给经济学50人论坛成员、高盛中国A股首席策略分析师。
一季度宏观、中观数据陆续发布,但解读这些数据能否得出当前经济底部特征已显、经济复苏弹性改善的结论,学界似乎尚存争议,本次分析会上也自然意见不一。
是短期回升还是即将触底?刘世锦认为,总的来说,一季度一些指标看好,有短期因素的扰动,把它去掉以后,最近出现一个高点,根据一些模型分析,它会回落。现在需要观察第二个落点出来以后会不会比第一个落点更低,如果更低则经济还会继续下行,如果不是更低或者比较接近则很可能在构造一个新的底部。因此他判断,中国经济经过6年的回落以后,现在非常接近底部。估计2016年下半年或者2017年上半年会触底。“目前这段时间应是中国经济最接近底部的时间。”触底了会不会大幅度反弹?刘世锦表示触底的含义就是不会更低了,它将来最可能的形态就是一个大的“L”型,其底部有一个小的“W”型,即一些小的波动。如果能进入这样的平台,它维持5-10年的时间,这有利于中长期发展目标。所以刘世锦强调了供给侧改革,认为触底成功一个必要的条件就是去产能。
持更乐观意见的姚余栋,这位喜爱文艺和历史的跨界金融学家认为,中国经济如同现在的天气,已进入人间四月天,他并预计今年第一季度到2018年第一季度中国经济新常态有持续两年的繁荣期。姚余栋说,中国的城镇化还没达到90%,还有1.8亿的农民工要进城,这个大趋势使得中国经济触底变为负增长的概率比较小。对于房地产市场价格最近触底略有反弹,姚余栋的评价是“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只要房地产市场价格触底就好说了。房地产市场价格一旦稳住了,其他的自然稳住。关于人民币走势,姚余栋说,未来有几个因素,包括人民币今年10月正式加入SDR,当前巨大的全球养老需求,还有国际货币都升值等,“只要适应了人民币的国际需求,人民币可能升值”。姚余栋还表示,人人心中都应有一个“新常态繁荣”,“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初心就是落实中央提出的供给侧改革战略,这是中国长期繁荣稳定的根本之道。
刘、姚二位共同提到了供给侧改革与去产能对于经济持续稳定发展的重要作用,马晓河则更进一步强调,中国经济要回升,改革是唯一的出路,供给侧和需求侧要同时发力,供给以需求为实现目标,需求须依赖供给创新,两者互为条件,要长短期结合、加减法配套。但马晓河认为,中国经济目前看不出回升的迹象。“当前经济增长没有明确的好转信号。GDP增速从2010年第一季度到现在一直在下行;PMI是当前经济回升的一个迹象,但是只有一个月的上行来证明,论据不足;工业品购进和出厂价格收窄幅度变小,在深水期潜伏;货币供给有所改善,货币发行量M2和贷款增加,但是货币没有进入实体经济。”
马晓河强调要像重视投资那样重视消费增长,把居民消费提高到应有地位,目前生产投资资源太多、社会保障体制不完善、缺乏持续增长动力以及城市农村内部收入差距拉大等因素不利于消费的发展,2015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数据显示,20%低收入组人均5221元,20%高收入组人均54544元,高是低的10.45倍。“中国消费市场空间很大,传统消费要瞄准中低收入阶层,让其有能力消费,新兴消费瞄准中高收入阶层。”
黄剑辉换了个角度分析中国经济。对比中印两国,有“战略家”之称的他认为,目前印度GDP增速已连续两年超过中国,按购买力平价计算的GDP总量已位列世界第三,发展态势值得密切关注。黄剑辉预计,到本世纪中叶,印度在经济规模上仍难以超越中国,但全球经济将形成中国、美国、印度“G3”格局。未来,中国要加快改革促发展,1、推动改革的顶层设计,挖掘改革红利;2、优化产业结构,实现由中国制造向中国智造转变;3、改善金融供给,疏通资金进入实体经济的渠道;4、加快基础设施建设,以推进地方政府投融资体制改革,破解基建难题;5、加快推进国企改革,为民营企业营造良好的成长环境。黄剑辉还提出,要构建全新的对印战略,在外交策略上,应构建“中、美、印”三国的制衡关系,防止美印联合成为遏制我国崛起的力量;加强自身软实力的输出及中印之间的公共外交,提升两国的认同感;发挥优势、抢占先机,赢得中印经济角力。
管清友推断中国国经济在二季度将迎来难得的喘息窗口,有望反弹,汇率也将企稳,美联储加息预期缓解。但他认为下半年中国经济后劲不足,汇率恐再贬值,房地产市场价格也将下行。但未来如果供给侧改革进行顺利,中国经济有可能出现大翻转。
王庆阐述了汇率与市场的关系问题,认为人民币小幅的汇率贬值如果没有消除贬值的预期,反而会强化贬值的预期。“所以,中国经济或者中国金融体系任何的风吹草动或者系统性风险的上升或者资本市场对于系统风险的重新定价都集中过度的反映在股票市场。”王庆表示,经过去年底与今年初外汇储备的迅速下降之后,外汇储备下降的速度已经迅速收敛,中国2月份外汇储备减了280亿美元,3月份外汇储备增加了100多亿美元。这对稳定预期会有帮助。再加上其他方面的措施,王庆判断汇率会在未来相当时间内,也许今年之内甚至到明年都有可能保持稳定。王庆还认为,中国经济通过以时间换空间的方式获取一个有利的时间窗口,从而为其供给侧改革争取了时间。
金海年对于经济短期的改善究竟是波动还是已经触底并即将出现拐点的问题表示,中国经济形势并没有完全明朗,而且很有可能潜伏的危机因素不在经济本身。金海年说,2013年他做中国地方债的研究时发现,中国地方债所有危机的爆发点可能会在2019年,因为所有的存量绝大多数会在2019年到期,现在绝大多数债务还没有到期。到2019年,也就是“十三五”末期,那可能是中国经济面临最严重考验的时期。
张智威坦言,现在中国东三省一些企业经营状况恶化的速度比预期快很多,去产能的政策如果不加快推进,未来两年在东北发生的事情可能会在更多的地区发生。过去6个月,之所以对中国整个经济略微变的更乐观一些,并不是因为宏观数据乐观,而是因为政府开始讲供给侧改革,包括僵尸企业这个词大家突然开始使用,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变化。“希望可以有更多去产能的实例,这会使我们对中国中长期的情况更乐观。”
对于人民币走势,丁爽判断,从中长期看,中国的经常账户还会保持顺差,特别是现在针对一揽子货币保持稳定的话,中国的贸易会有所回升,但资本账户的压力会长期存在。所以,最后体现到汇率,人民币汇率升值的可能性相对会比较小,因为经常账户顺差,资本账户逆差。丁爽说,最近四位美联储主席讨论是不是加息加错了,我们觉得可能是个错误。如果这样,人民币的压力相对会比较小。但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升值的可能性也非常小。有人解读丁爽的这一判断是指人民币可能还会走弱。
刘陈杰认为中国未来的经济增长跟资本回报率是正相关的关系,潜在增速不断下降,到2020年可能是6%以下的增速。他表示,只有通盘考虑经济周期、金融周期、经济发展的角度,从供给侧改革出发,中国经济才可能治标治本,扭转纠结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