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岩鹏 张智 北京报道
7月27日，历经2个半小时、400余轮竞拍报价后，金地最终以88亿元的价格夺得上海浦东新区祝桥镇地块，刷新了上海年内总价“地王”的纪录。而在过去半年里，全国50个主要城市诞生的“地王”多达219宗，而上一个“地王”井喷的2013年，全国的“地王”数量也不过60宗。
“面粉涨价，面包跟涨。”截至6月底，深圳新房均价领跑全国，进入5万元时代，与深圳并肩领涨的上海、北京市场上总价低于300万元的房子已近乎绝迹。
一切都似曾相识，2009年4万亿时代，也是“地王”频出、房价暴涨，资产泡沫的风险和苗头隐现。不过与7年前的泡沫不同的是，2009年上证指数上涨了近80%，而今年上证指数却下跌了15%；2009年全年GDP增速达到9.2%，今年上半年只有6.7%。
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执行院长刘元春将现在的资产泡沫定性为资金“脱实向虚”过程中出现的萧条性泡沫，这些泡沫集中在房地产业，特别是一线城市和部分二线城市地产泡沫比较明显。
7月26日的中央政治局会议将稳增长放在更重要的位置，并且明确提出要“抑制资产泡沫”。这意味着下半年资金将更多从金融向实体流动，在带动实体经济复苏的同时抑制金融资产泡沫。
房价疯狂 泡沫堆积
面粉为何会比面包贵？
中原地产首席分析师张大伟质疑金地所拍地块价格虚高，楼板价每平方米33023元，金地未来保本价约每平方米5万元，未来两三年该区域房价连续上涨近七成的可能性存有疑虑，“这样的泡沫需要撇清”。
“地王”推高了房价预期。一位房屋中介人士称，上海松江、周浦、宝山、奉贤、青浦等区在上半年拍出的“地王”，其楼板价均远高于周边房价，大幅提升了周边现有住房的可售价格。
张大伟对《华夏时报》记者表示，房地产的泡沫主要集中在虚高的土地价格上，而越来越悬殊的收入比和租售比也暴露出一线楼市泡沫化严重的问题。
他注意到今年深圳的房价延续了2015年的涨势，截至6月底，深圳新房均价超过5万元/平方米，同比上涨47.4%，与深圳并肩领涨的是上海，同比上涨33.7%，北京上半年新房签约项目成交均价达到34847元/平米，创下2010年以来的最高水平。
买不起北京房子的王先生本打算到河北燕郊购置一套房产，但他来到这里后发现，燕郊的新房均价已经上两万元了，而一年以前他来的时候还不过一万出头，“原来房价涨幅最大的不是深圳而是燕郊。”
“炒房客已经行动。”一位长期关注地产领域的人士称，“在限购之前，我认识的一位炒家一口气买了河北固安县某楼盘50套房子。”固安与北京大兴区毗邻相接。
这并不是个案。著名经济学家张卓元告诉《华夏时报》记者，今年房地产涨得比较厉害，有些地方不是需求拉动，而是投资推动的，有些人买很多套，不出租经营，只等着升值，将房地产商的库存变成空置房，听说深圳有30%-40%是投资需求，这样的房子就变成泡沫了。
尽管如此，海通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李迅雷仍然认为我国股市整体估值水平比较高，炒作现象明显，价值投资没有理顺。东方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邵宇对一些高科技小市值的股票感到担忧：它们市盈率比较高，更多的是由于炒作而不是公司业绩的增长。
“这些被炒高了的股票，无法根据实体经济增长来得到一个可靠的估值，可能也会存在一定程度的泡沫。”邵宇对本报记者说。
大量资金“脱实向虚”
所有的泡沫都产生于相似的原因，那就是流动性过剩。2009年在4万亿经济刺激计划下，信贷市场大规模开闸放水，当年上半年新增贷款规模达到7.37万亿元，而今年上半年有过之而无不及，更是创出了7.53万亿元的新高。
“现在的信贷政策甚至比2009年时还要宽松。”张大伟对记者说，“现在执行的基准利率比2009年时低很多，货币超发量也要比2009年高。”
值得一提的是，去年上半年居民购房贷款新增1.11万亿元，今年上半年居民购房贷款新增2.36万亿元，翻了一番，月均新增房贷从2014年的1500亿元激增至今年上半年的4000亿元，而新增房贷/新增住房销售额则激增至60%。
这些通过商业银行释放出来的资金，按照计划本应流入基础建设及民生项目；但生产领域环境恶劣，利润微薄，闲置资金就往资产上跑。
刘元春进一步解释说，在实体经济整体收益下滑的状态下，金融性或投资性的收益下滑得没有那么快，人们就会出现短期的投机行为，大量的资金脱实向虚，进入虚拟经济，就会把资产价格炒起来，从而形成未来资产价格进一步上涨的预期。
“从2014年开始，我国就持续处在金融与实体的‘跷跷板’之中。实体经济稳增长一旦乏力，资金就会在金融市场堆积，形成资产价格的泡沫。”光大证券首席经济学家徐高称。
今年二季度，金融泡沫化再次堆积，而快进快出的股票和期货市场成为资金最喜欢滞留的地方。邵宇研究发现，最近快速上涨的螺纹钢期货价格更多是出于炒作的原因，而不是源于经济基本面的改善。
最典型的事件发生在4月21日，螺纹钢的主力合约成交总数是2236.1万手，一手等于10吨，即成交总吨数为2.2361亿吨，而2014年全国螺纹钢总量不过2.1527亿吨。
“这不算泡沫，还有什么是泡沫？”唐山地区一位钢铁贸易企业的老板反问本报记者，据他介绍，很多刚刚从事钢贸生意的新业务员都在整天盯着手机炒期货，“他们一天在期货市场上的交易量比卖出去的钢材多好几倍。”
兰格钢铁信息研究中心主任王国清发现，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螺纹钢现货价格跟着期货走，钢材市场的金融属性明显被强化了。
实体经济路在何方？
市场钱很多，但流入实体经济的资金却没有增加。
唐山泰和钢厂已经歇业1个多月没有生产了，销售总经理马秀芹对这个经营了几十年的市场有些陌生，为什么价格在上涨需求却看不到？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深圳多家明星制造企业也面临同样的窘境，濒临倒闭。
6月，制造业新订单指数为50.5%，连续三个月回落。新出口订单指数为49.6%，同样连续三个月回落。宏源期货分析师郭志红认为，应警惕经济动能进一步走弱的风险。
更让刘元春担忧的是，当金融价格上涨和实体经济收益下降的双重预期形成之后，会出现进一步的恶性循环，即：当我们进一步刺激经济的时候，实体经济并不会有很大的改善，但虚拟经济领域会因为大量资金的涌入，进一步刺激金融价格的上涨。
“这个逻辑产生，就会导致传统的凯恩斯主义的政策失灵，这次政治局会议阐述了一个很重要的主题是，使资金回归实体经济。”刘元春称。
7月26日的中央政治局会议将稳增长放在更重要的位置，并且明确提出要“抑制资产泡沫”。徐高认为这意味着下半年资金将更多从金融向实体流动，在带动实体经济复苏的同时抑制金融资产泡沫。
值得注意的是，在7月中旬召开的银监会上半年全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工作暨经济金融形势分析会议上，银监会指出下半年的工作主要任务之一是扭转资金“脱实向虚”现象，重点严查热衷当通道、做过桥、加链条等“脱实向虚”的行为。
市场人士预计，今年下半年证券市场监管中亦会不断强调杜绝“脱实向虚”，提升服务实体经济能力的问题。
近日颁布的《证券公司风险控制指标管理办法》和《证券期货经营机构私募资产管理业务运作管理暂行规定》，对8.8万亿规模的券商通道业务造成杀伤；而正在征求意见的《商业银行理财业务监督管理办法》亦对资金入市进行了限制。
湖南省社科院研究员肖毅敏认为，这是监管层在主动去股市泡沫，“股票市场的泡沫不是指大盘指数太高的泡沫，而是资产融资比例过高的泡沫。”
至于房地产泡沫的问题，刘元春表示，不能盲目地采取紧缩的货币政策，而是要用一系列的政策组合来处理。广发证券首席宏观分析师郭磊也认为，楼市政策不至于有急转弯，未来可能切割一二线和三四线城市，因城施策。
在刘元春看来，防控资产泡沫的核心不在于货币政策是否宽松，而是实体经济的收益率有所提升，要阻止这种快速下滑的局面。
“要采取一些防止实体经济收益率下滑过快的政策，包括降低宏观税负等措施，这些政策出台之后，实体经济收益率会有所上扬，改变人们中期悲观的预期，这才能改变资金的流向，改变实体经济低迷、金融领域泡沫化的趋势。”刘元春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