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时报 吴小曼
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一部影片能引起如此多的人热议,甚至影评圈外的人也在纷纷写影评、观感,且好评不断。梅尔·吉布森二战新片《血战钢锯岭》已经在美国荣获多个电影节大奖,且有望问鼎明年奥斯卡。
跳出战争题材的桎梏
该片12月8日国内上映首周票房已经破亿,豆瓣等影评都给予了高分,这对于萎靡的电影市场来说,不失为一剂“精神强心针”。
近日来,微信圈几乎被《血战钢锯岭》影评刷屏,除了职业影评人,还有文艺圈外的人,甚至经济领域的人的评论,而影片被谈论得最多的还是该片主人公道斯的个人信仰,作为一部“依靠圣经、而不是枪取胜”的传记影片,信仰似乎又是绕不开的视角,但该片又不完全是一部“宗教影片”,它是“反战”影片,梅尔·吉布森为了还原战争的残酷,特意买下澳洲一家农场,实景呈现出战争中的“地狱景象”,以期用暴力美学来制止暴力。
其实,有关二战的题材并不讨巧,甚至有些陈旧,但从战争与一个人的救赎之路来写战争与个人的“良心选择”却很新颖,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在面对人生中的“选择与争战”,是顺从于现实规则还是“绝对标准”,可能很多人时时都在妥协,从而陷入到“相对主义”中。
而在特定时代,在枪林弹雨中,美国陆军医疗上等兵戴斯蒙得·道斯却“遵从了自己的内心”,在战争丛林规则与上帝的诫命之间,他选择了遵从上帝的诫命,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其信念之坚不可摧正是“信仰危机”时代所稀缺的资源,所以能成为电影话题。
不过,对于没有信仰的人来说,要理解道斯“不配枪上战场”的执拗还是会存有疑义。财经专栏作家苏小和在《论审美的差异,以<钢锯岭>为例》一文中已经对这种审美上的差异有充分的展开,我就不在此重复,但有必要就他提到的“人们的审美生活一直被先验的观念秩序引导”来反推创作者内心已有的观念秩序如何决定了他的审美方向与意义阐释,甚至决定了他的创作方向与水平,为何梅尔·吉布森每部影片都精彩,就在于他对人性美的提防,但又对人类未来不丧失希望,所以能把一部主旋律影片拍出新的高度,同样是二战影片,同样是“抗日神剧”,但多因为我们从人的“仇恨”角度,所以难以跳出现有的桎梏,最后只能停留在“现象”层面,甚至会虚无化历史。
道斯的信仰与个人救赎
观众对道斯的人道选择,几乎没有异议,甚至没有信仰的人,也认可他的信念与勇气,靠赤手空拳在战争硝烟中救下70多个伤员,他从而成为美国唯一一位没有“杀人的战争英雄”,如果不是改编自真人真事,影片可能会大打折扣,正因为改编自真人真事,片尾还附有对道斯本人的采访,让我们看到了战争的另一种选择:不仅仅是杀戮,还有爱,从而让我们看到战争黑暗中的人性光芒,不至于对世界失望。
但在基督徒中,却对“不可杀人”的上帝第六诫命有着不同的理解。《圣经》十诫中“不可杀人”的诫命主要针对“不可谋杀”,但不包括正当防卫与“正义战争”,但对于道斯所在的基督复临安息日会等极端信仰来说,则是反对“一切战争”,敬守安息日,道斯却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他并不“反战”但也不选择“杀戮”,而是“救人”,所以他拒绝配枪上战场,无疑这样的选择会带来误解,也会让自己成为战友们的负担,因为暴露在敌方的炮火下有可能救不了人还会成为牺牲品,所以他的未婚妻多梦西质问他:“究竟是你的骄傲还是主的意思?”
有时主是静默的,所以有战友问道斯,“如果我们不杀戮,我们怎么去保护我们的妻子、孩子?”其实这也会牵扯出新的伦理问题,难道我们为了捍卫我们的生活,保护我们的孩童而去终止战争的杀戮也是不讨上帝喜悦的事吗?
但从道斯的个人信念来看,他选择“良心的自由”并不矛盾。在面对不配枪有违抗上级命令的辩护中,道斯说日本入侵珍珠港,他对于美国同胞的死亡感同身受,正因为他不想在后方过安逸生活,想要爱国履行自己的义务才加入陆军医务兵,但他又不能违背上帝“不可杀人”的诫命,所以只好拒绝佩枪而选择救人。
在世俗规则与真理之间,他选择了真理,想要效法基督,当战争把世界变得破败不堪时,他只是想用“救人”来缝补这个世界,这样的选择有没有骄傲或者自以为义的道德主义成分呢?这也是有疑义的地方。因为最终的评判不在人而在上帝手上。
但如果从道斯的个人成长经历来理解他的信仰又是合乎情理的,影片的前部分展现了田园风光般的人类伊始,道斯与哥哥生活在弗吉尼亚乡村,两人经常有血气方面的争竞,如同该隐与亚伯,而人类的战争就是从该隐杀害他的兄弟亚伯开始,道斯也差点用砖头杀死了他的哥哥。在该隐杀死亚伯的画像前,他仿佛听见了上帝“不可杀人”的声音,他心里有了忏悔与惧怕。
道斯第二次差点杀人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妈妈,在他成年后,终因无法忍受他酗酒、患有战争创伤综合症的父亲挥向母亲的拳头与手枪威胁,道斯夺过父亲的枪但他最终没有射杀父亲,而是从心里杀死了父亲,从此他陷在人伦与上帝诫命的纠结中,正是靠着内心的执拗与“不可杀人”的诫命道斯才赤手空拳攀上了“钢锯岭”,几乎完成了不可能的壮举,这一切,又像是主的特别安排。而反攻钢锯岭的成功,又恰在于道斯的“信仰”力量,他在安息日为战友们重返钢锯岭做祷告,这其实是有违他的“基督安息日”宗派戒律的,但他显然在效法基督的救人行为,这种因信心带来行为上的改变并在行动上活出基督的样式不正是一个基督徒“成圣”之路吗?我想自此他的信仰已无争议。
钢锯岭是太平洋战争中最残酷的一场战役,双方伤亡惨重,据记载日军伤亡近10万,美军伤亡7万多人,当年道斯所在部队攻打钢锯岭时,已经有不少战士牺牲,“日本人在那里呆了好几年,他们把那座山挖得像马蜂窝一样,并通过自然地形伪装起来。”道斯在纪录片中回忆,日军毫不惧怕炮火的攻击,几次把道斯的部队逼回悬崖,但撤退时还有几十位伤员留在了后面。
“我在这些人中间,我不能离开他们。”
道斯持续不断地祷告:“主啊,帮助我可以再救一个、再救一个。”直至救下最后一个伤员,甚至包括日本兵,此时在道斯的眼中,没有国籍、敌我、轻伤、重伤之分,只有生命,他只有“救人”一个信念。
同样是信念,日本兵喊着“效忠天皇”冲向炮火,而道斯的信念却是“救人”,因而指向不同的结果,一个是来自对人的“神化”,一个是对真理的追寻,却指向了毁灭与救赎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