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盛青红 广州报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次的风浪似乎来得比预期猛烈。
5月19日,在证监会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发言人张晓军表示,各证券基金经营机构从事资管业务应坚持资管业务本源,谨慎勤勉履行管理人职责,不得从事让渡管理责任的所谓“通道业务”,证监会将对经营混乱、合规失效、风险外溢的机构从严监管。
对此,市场的解读是:“证监会全面禁止通道业务。”这引爆了整个资管行业,包括券商资管、基金子公司等在内的机构迷茫而又忐忑,甚至一度引起市场资金面的大幅波动,尽管后续有接近监管的知情人士安抚,认为是市场过度解读了证监会的表述。
事实上,监管层对“通道业务”限制和压缩从去年开始就已从严。去年年中,中央政治局会议宏观定调“资金脱虚入实”,银监会、保监会、证监会陆续发布相关“挤泡沫,去通道”的监管新规,直指金融去杠杆。
尽管此次证监会表述是在对新沃基金专户违规通报的背景下进行的,但整个市场的反应却十分猛烈。脱虚向实,这次26万亿规模的通道业务真的要止于草莽?
26万亿膨胀之路
何谓通道业务?与之相对的是主动管理业务,通道对应的是被动管理责任,资产端和资金端都不在手上,也不用承担投资风险,仅仅收取相应的管理费以作通道费用。
通道业务最早的形式是银信合作模式,2008年以前,就有银行理财通过信托计划开展票据投资和委托贷款等,截至2010年6月底,银信合作理财产品规模已突破2万亿元,以信托贷款和信贷资产投资类业务为主。随后银监会开始压缩银信合作业务。
如今大行其道的券商资管、基金子公司通道业务则始于2012年。
2012年6月,证监会时任主席郭树清在基金业成立大会上发表主题演讲《我们需要一个强大的财富管理行业》,提出要加快《证券投资基金法》的修订,争取在拓宽基金公司业务范围、扩大基金投资标的、松绑投资运作限制等方面取得突破性进展。当年9月,证监会正式下发《基金管理公司特定客户资产管理业务试点办法》。一个月后,《证券公司客户资产管理业务管理办法》、《证券公司集合资产管理业务实施细则》以及《证券公司定向资产管理业务实施细则》(市场称为“一法两则”)颁布,这打开了证券基金类机构的投资范围,券商资管、基金子公司通道业务从此进入了一个野蛮扩张时代。
此后,银证合作、银基合作、银证基合作,也包括后面的银保合作,逐步成为了银信合作的重要替代和补充,成为主流意义上的通道业务形式。
数据为通道业务这5年来的膨胀之路作了最好的注脚。
2012年末,券商资管规模1.9万亿元,超过80%为通道业务;2013年底,券商资管规模5.2万亿元,而定向业务和专向规模合计约4.8万亿元,占比超过90%;2014年末,券商资管规模7.9万亿元,通道业务体量6.7万亿元,占比85%,其中81.4%的资金投向非标资产;2015年末,券商资产管理规模11.9万亿元,通道业务体量8.9万亿元,占比75%,其中76.9%的资金投向非标资产;2016年末,券商资管规模17.6万亿元,其中定向14.7万亿元,占比84%;而截止到2017年一季度末的数据显示,资管规模18.8万亿元,定向资管规模16.1万亿元,占比86%。
再来看看另一类更是无拘无束扩张的基金子公司规模增长路径。
首批3家基金子公司成立于2012年11月,截至2017年一季度末,109家基金公司中有79家已经设立了子公司,从2013年的9000亿元规模,到2014年的3.7万亿元(60%为通道业务,90%的资金投向非标资产),2015年的8.6万亿元(82%为通道业务),2016年的10.5万亿元,再到2017年一季度末的9.9万亿元。
在最疯狂的2015年,一家规模较大的基金子公司总经理表示,业务最多的时候,一位专门管盖章的职员,一天要盖1000个章。基金子公司业务火爆可见一斑。
券商资管规模从2012年的1.9万亿元,到2017年一季度末的18.8万亿元,5年有余的时间规模增长近10倍;而基金子公司,5年间规模从0到9.9万亿元,可谓是一条资管暴走轨迹。如今算下来,仅是券商资管、基金子公司的通道业务规模就高达26万亿元。
监管步步紧逼
要求各类证券基金经营机构从事资管业务应坚持资管业务本源,履行管理人职责,不得从事让渡管理责任的所谓“通道业务”,并不是证监会首次关于通道业务“禁停”的表述。
事实上,在经历了从2012年的1.9万亿元到2014年的7.9万亿元,监管层就已经注意到通道业务的危险性,中证协下发了《关于进一步规范证券公司资产管理业务有关事项的补充通知》,通道业务第一次出现在证监体系的法律规则中,明确证券公司应当切实履行集合资产管理计划管理人的职责,不得通过集合资产管理计划开展通道业务。
券商资管通道业务在监管中受限,而此时基金子公司通道业务却处于监管真空中,利用监管套利,狠狠地扩了一把规模。
2016年,监管力度加剧。当年5月出台了《证券投资基金管理公司子公司管理规定》、《基金管理公司特定客户资产管理子公司风控指标指引》和《证券期货经营机构落实资产管理业务“八条底线”禁止行为细则》,随后又出台了《证券公司风险控制指标管理办法》、《证券期货经营机构私募资产管理业务运作管理暂行规定》,以及《商业银行理财业务监督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每一步都显示了监管层这次“降杠杆、去通道、挤泡沫”的决心以及和往日不同的魄力,特别是一行三会协同作战。
2016年年中,政治局会议明确定调“脱虚入实”,并提及“抑制资产泡沫”。
此次证监会在通报新沃基金专户违规的同时,强调证券基金经营机构资管要回归本源,履行管理人职责,不得从事让渡管理责任的通道业务。
市场一时风声鹤唳。随后有接近监管层的相关人士对外安抚道,监管部门对通道业务的态度并非“全面禁止”,而是不鼓励通道业务,并且希望机构负担起尽调及管理职责。
实际上,监管层的意图从早前证监会副主席李超在某培训会上的发言就可以看出。“通道业务风险责任也说不清楚,虽然合同里约定原状返还,但实际运作中风险并未完全规避。现阶段给予一定的缓冲期,不是要将通道业务全停掉,而是要逐步压缩通道业务规模,通道业务早晚是要消亡的,不是资产管理业务的重点。”李超称。
“此次证监会所提及的通道业务定义和方向也没有明确,表述也没有明确,我们公司现在都是在等监管层进一步明确,增量肯定是会小心谨慎的,存量要看监管层态度。”一家通道业务占比很高的基金子公司相关负责人接受《华夏时报》记者采访时称。
去通道化之惑
而记者通过对多家券商资管和基金子公司采访获悉,一般没有银行系背景的券商资管或者基金子公司在去年初就开始扩大主动管理类产品比例,探索转型之道;但是通道业务自有其路径依赖,而且当其他机构都大力开展通道业务时,自家放弃通道业务就意味着资管规模和排名的大幅下滑,在规模和收入排名双重考核的机制下,也不可能主动放弃通道业务。
所以在收的同时,监管层如何为机构打开新的业务空间也是一条重要的监管思路。
“上次有关基金子公司注册资本金的新规我们还没有去执行呢,本来想等时间久了,监管层会有所放松,现在看来只会越来越严。”沪上一家银行系基金子公司业务人士告诉《华夏时报》记者,我们子公司通道业务增量都停了,现在就在等总行给我们追加资本金,但是金额比较大,总行也不一定投;所以也可能停掉通道业务,现在一切都不确定。
这是记者采访的多家银行系基金子公司的业务写照,胆子大一点的还敢做通道,但是基本也是做周期一两年的,冲下规模。
而另外一类就是早在去年就开始收缩通道业务,探索主动管理模式,比如博时基金旗下子公司博时资本。《华夏时报》记者获悉,博时资本早在2016年一季度就开始探索去通道化模式,向主动管理转型,大力发展ABS产品。根据基金业协会所披露的2016年底ABS业务规模前二十强榜单数据,博时资本以115.79亿元的规模位列榜单中,共发行9只ABS产品。
“ABS、PE、量化、FOF等业务是未来子公司向主动管理转型发展的重点,不过目前阶段来看,哪类业务都撑不起半边天,所以资管去通道化还任重道远。”前述沪上银行系基金子公司业务人士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