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曼
北京时间9月18日,第69届艾美奖落下帷幕,《使女的故事》成为最大赢家,摘得剧情类最佳剧集和最佳女主等5大奖项,同样女性题材剧《大小谎言》摘得限定剧单元5大奖项,50岁的妮可·基德曼也获得最佳女主。这被认为是艾美奖中“女权与女性主义”倾向明显的一届。
无独有偶,今年诺奖“赔率榜”也在这几天公布,《使女的故事》原小说作者玛格丽特·阿特伍德跃升第二名,领跑诺奖常客以色列作家阿莫斯·奥茨、诗人阿多尼斯等,西方评论界与媒体普遍看好她,认为她是近年来作家中写作风格最突出,同时也是女性主义视角最明显的作家,她在“反暴力、极权”上不遗余力,辅以惊悚、宗教、血腥的故事情节,结合网络、未来、环境等,营造出一种“末世之感”,她改写莎士比亚《暴风雨》的新小说《巫女的子孙》再次荣登《纽约时报》热销榜,不无与美国近年来的政治走向相关。近来有媒体说她具有“女巫”的血统,在于她在推特上痛陈西方的“猎巫”历史,并为“女同、性少数”等边缘人群发声,抵制川普,同时她还参与诗歌、戏剧、美食行为艺术表演等,她与行为艺术家阿布拉莫维奇被自由派喻为“女巫的教母”,她们反对任何身体上的不自由与个人政治上的不自由。
不过,鉴于加拿大女作家门罗在几年前获过诺奖,同为加拿大人的阿特伍德在短时间里获得诺奖的概率性大为降低,因此这几年她都不在“诺奖赔率榜”上,而川普当选、《使女的故事》走红,女权主义、女性视角作为一种新的平衡性力量,阿特伍德在今年极有可能胜出。
《使女的故事》创作于1984年,这是一个关于未来的故事,故事发生在200年后的美国,因为环境恶化生育率下降,美国突然变成了“神权国家”,一切回到了《旧约》时代,使女为了人类的繁衍被迫生育。该书在当时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这毕竟与美国现实相差甚远。而阿特伍德创作《使女的故事》也是受奥威尔《一九八四》的影响,《一九八四》是反极权与乌托邦的著名小说,而当年阿特伍德正在西柏林,她看到了东西柏林的对峙,因此脑子里闪现的都是《一九八四》的画面。她曾写道,每逢周日,东德空军都会发出巨响,以提醒这边的人他们近在咫尺。她在那段时间访问了捷克斯洛伐克和捷克,这种铁幕下国与国的不信任、窥伺、人与人之间的敌对,构成了《使女的故事》最让人震动的部分。不过,电视剧却与此有很大的出入,电视剧的“极权国家”变成了美国“基列共和国”,一个由基要派建立的原教旨主义宗教国家,大主教等神职人员构成了权力中心,女人成了次等公民,使女、同性恋等不能生育的边缘人群成为生育机器或者沦为奴隶。
电视剧的再创作,结合美国近年来保守主义的回潮,川普当选对“堕胎合法化”、“同性恋婚姻法”的审慎态度,无形中给了自由派压力,特别是性少数者、跨性别组织与女权组织等,他们在川普的“男权至上”压力下,组织了很多游行,作为“反暴力、权威”的自由艺术家、作家自然会站在川普的对立面,《使女的故事》像是阿特伍德在20多年前写下的隐喻,它不幸在美国变成现实,从而加速了知识分子的“不确定感”。
去年就有纽约的朋友推荐《使女的故事》,可能是每个人身处的环境不一样,我们恐惧的东西自然会不一样。阿特伍德虽然一再说她更多的还是反“暴力、专制”,也就是政治上的“乌托邦”,但美国知识人担心的却是基要主义的抬头、《圣经》重返他们的日常生活,对世俗主义生活观构成影响。“一杯好咖啡,一次恋人的触摸,结婚或者不结婚、生育或者不生育、爱男人或爱女人、自由选择性别”等等,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已经成为一种不言而喻的个人自由,可在这个时候,还有人说“同性婚姻不合法”、女人无法自由堕胎,川普当选让他们意识到自由并非是一成不变,美国不是没有可能变成神权国家,因而这一切都让他们感到恐慌。
在《使女的故事》里,这些承担“生育使命”的女人,同样被剥夺了一切,名字(所有使女的名字都以of作为前缀,后面是她们从属的大主教的名字),身份,家庭,爱情,阅读的权利,让人烦恼的毕业论文……构筑日常生活的一切,都像阿特伍德看到的那些建筑,成为了曾经存在、后来消失的东西。
历史上的“猎杀巫女”、《创世纪》里的使女为主母怀孕生子的故事、非洲部落对女性阴蒂的切除,所有历史的、现实的剥夺感与压迫都可以从电视剧找到对应,这种现实与未来的想象缝合出“极权主义”的外衣,揭示出暴力的实质,因为人性是幽暗的,人性中的黑暗也是难以靠个人力量改变的,所以,所有想在人间建立天堂的组织或者国家最后都会变成人间地狱,不管是以宗教的名义,还是以哲学、主义、美学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