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凯
居安思危,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中国人的传统智慧从来都不是激进的,反而是小心翼翼,相对中庸的,所以,很多词汇在我们的市场经济发展过程中,受到大家的格外关注。
明斯基时刻,是又一个会被大家关注的概念,央行行长周小川在十九大会议期间上表示,如果经济中的顺周期因素太多,使这个周期波动被巨大地放大,在繁荣的时期过于乐观,也会造成矛盾的积累,到一定时候就会出现所谓明斯基时刻,这种瞬间的剧烈调整,是我们要重点防止的。
明斯基时刻,不是一个新概念,最早是美国经济学家明斯基提出来的,他认为经济有天生内在的不稳定性,经济好的时候,投资者倾向于承担更多风险,随着经济向好的时间不断推移,投资者承受的风险水平越大,直到超过收支不平衡点而崩溃,这个崩溃点就被命名为明斯基时刻。
明斯基时刻,被重新提及是在2007-2008年的美国金融危机,那被认为是一个典型的案例,而相关的讨论也只是多见于国外,对中国而言,那场影响到国内的危机,更多被当作一场黑天鹅事件来考虑。
从黑天鹅,到灰犀牛,再到明斯基时刻,如果有一个经济学概念来统领我们不断提及这些内容的意义,我觉得就是预期,如果政策制定者管理者们不断提示这些词汇,其实是要给大家一个理性的预期,提醒各类风险的存在,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如果我们在不断地提醒自己,黑天鹅的存在,灰犀牛的存在,明斯基时刻的存在,那么这些风险发生的概率反而会大大降低。
黑天鹅是一类风险,一般指非常难以预测,且不寻常的事件,通常会引起市场连锁负面反应甚至颠覆。最早使用黑天鹅案例的是卡尔-波普尔拿来论证哲学问题的,但是投资者兼作家塔勒布的《黑天鹅》一书让黑天鹅事件在市场意义上一举成名。
本来黑天鹅事件的特点是稀有性、冲击性和事前的不可预测性。但是实际上我们都知道,黑天鹅事件此后是满天飞,什么事件只要是负面冲击的,都被炒成是黑天鹅事件,其实,从定义上就能知道,大多数被叫做黑天鹅的都不是真正的黑天鹅。
如果黑天鹅被滥用,那么黑天鹅的警示意义其实是被大大弱化了,于是有了灰犀牛。黑天鹅事件是极其罕见的、出乎人们意料的风险,灰犀牛事件则是太过于常见以至于人们习以为常的风险。
2017年7月17日,金融工作会议召开后的首个工作日,人民日报在头版刊发评论员文章《有效防范金融风险》,提到防范化解金融风险,需要增强忧患意识,既要防黑天鹅,也防灰犀牛,对各类风险苗头既不能掉以轻心,也不能置若罔闻。
有意思的是,灰犀牛也和黑天鹅一样,出自一本书,古根海姆学者奖获得者米歇尔·渥克撰写的《灰犀牛:如何应对大概率危机》其实就是在今年刚刚被翻译引进中国的,在此灰犀牛被比喻成大概率且影响巨大的潜在危机。和《黑天鹅》一书先火不一样,《灰犀牛》一书因为人民日报评论引发的关注而后卖火了。
当然,很快各种讨论就把各类大概率风险的存在冠上了灰犀牛的字样,比如,高房价、高杠杆,应该说,有关灰犀牛的讨论是有积极意义的,比黑天鹅来的更加实际,更加能引发人的关注,并在行动上注意到防范灰犀牛的重要性。
那么现在周小川行长指出来的要防范的明斯基时刻呢?应该说,明斯基时刻比灰犀牛更加具体,因为灰犀牛可以有很多指向,而明斯基时刻更多时候指向的是金融系统,指向的是资产价格,更具体说,明斯基时刻,就是资产价值崩溃的时刻,而这个时刻来临的前因正是经济长时期稳定可能导致的债务增加、杠杆比率上升。
从这个角度来说,防范明斯基时刻的工作早就在做了,周小川作为央行行长对于债务和杠杆的关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在之前的10月15日,周行长在华盛顿G30国际银行业研讨会上就中国经济前景发表演讲上,就特别提到了这些话题。
应该说,周行长的看法是相对乐观的,“从货币供应和信贷数据看,今年初以来,中国已进入去杠杆进程,广义货币供应量M2增速持续放缓,当前已低于9%。整体杠杆率开始出现下降。虽然幅度不大,但趋势已经形成。”
关于去杠杆,“中国的整体宏观杠杆率较高。分部门看,政府债务占GDP的比例并不高;居民部门债务占GDP的比例仍然处于低位,但增长较快;主要的问题是企业部门债务占GDP的比例较高。得益于低利率环境,当前偿债率仍较为合理。”
关于金融稳定。“今年7月的全国金融工作会议决定成立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未来将重点关注四方面问题”,分别是影子银行、资产管理行业、是互联网金融和金融控股公司,“未来我们将进一步深化改革,逐步推动经济去杠杆。同时,加强金融监管协调,推动金融市场平稳健康发展,维护金融稳定。”
所以,公开讨论明斯基时刻,其实正是表明对去杠杆、降债务、稳定金融系统的重视程度,无论是黑天鹅,还是灰犀牛,还是明斯基时刻,都是拿来警示市场的,要理性预期,不要非理性繁荣。
最后提一个有趣的问题,周小川行长的一句话,能够带火明斯基的作品吗?我看很难,因为和《黑天鹅》、《灰犀牛》都是大众财经书不一样,明斯基的《稳定不稳定的经济:一种金融不稳定视角》的专业度根本就不是给大众看的,但是,相信周小川行长一定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