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夏楠 北京报道
刚刚过去的这个感恩节，或许有不少人会因为美股休市而心存感激。
因为就在节前的两个交易日，来自中国的互联网金融股票在美股市场遭遇集体抛售。最后一个交易日中，拍拍贷的跌幅超过24%，趣店跌去16%，简普科技收跌去13%，信而富跌6%，宜人贷跌4%，和信贷抹平跌幅微涨1.9%。
这波下跌行情始于互联网金融风险专项整治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在11月21日下发的一则通知。这份标题为《关于立即暂停批设网络小额贷款公司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不仅叫停新批设网络小额贷款公司，并禁止新增批小额贷款公司开展跨区域业务。
而市场却早早嗅到了一场整肃现金贷业务风暴的来临。
一位地方金融办人士11月22日向《华夏时报》记者表示，《通知》可能会对正常经营小贷业务的正规公司有误伤。“但一些不持牌的非正规机构在从事不太合规的现金贷业务，收的利息超过了司法规定，导致监管层面一刀切。”
对此，上海交通大学中国普惠金融创新中心联席主任白澄宇接受《华夏时报》记者采访时建议，对小贷公司的监管应采用一致性原则。从理论上说，只需要一种小贷公司牌照，线上或线下是经营模式问题，可以对线上经营的小贷公司设置特殊的行为监管措施，不必单发一个互联网小贷牌照。但考虑到小贷公司管理办法至今没有出台，小贷公司依旧是省级政府主持的试点工作，为对全国范围经营的网络小贷进行有效监管，可能需要另起炉灶，设立一个全国性小贷公司试点机制。
网络小贷牌照急刹车
“这件事情传很久了，在意料之中。”上述地方金融办人士说。该人士称，其实当地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没有再新设网络小贷的牌照了。
确实，监管此次出手早有风声。
互联网金融整治进入尾声，在“所有金融业务都要纳入监管”的思路之下，网络小贷牌照一度被网贷机构及现金贷业务机构视为合规的捷径。热捧之下，网络小贷牌照数量从去年开始迅速增长。
据网贷之家的不完全统计，截至11月22日，全国共批准了213家网络小贷牌照（含已获地方金融办批复未开业的公司），其中有189家完成工商登记。其中，今年以来新设的网络小贷数量已达到98家，是2016年全年的1.66倍。
虽然在其他口径中，牌照的数量有所不同，但对于过快的增长，行业及监管层却有共识，因此监管层很早就把网络小贷纳入视线之中。
2月22日，银监会普惠金融部主任李均峰在中国小额贷款公司协会的一次会议上就提出，“有些所谓互联网小贷根本没有实质的客户群体，没有实质的互联网技术，也没有实质的大数据，只是挂了个名。”他表示，银监会正在研究网络小额贷款的相关指导意见，希望给各地批设相关机构时予以指导。
从江西金融办官网的一则新闻来看，今年5月时，银监会普惠金融部还曾组织重庆市、上海市、广东省、江西省、海南省、江苏省、大连市金融办在重庆市集中调研网络小额贷款，并且“参加调研的人员研究讨论了有关规范小额贷款公司网络贷款业务的文件初稿。”
而《通知》发布之后，11月23日，央行和银监会联合召集17个批准小贷公司开展网贷业务的省市金融办进京参会，就网络小贷的批设情况进行了解。
有接近某地金融办的网贷机构人士向《华夏时报》记者表示，同日进京的除了地方金融办，还有各地财政部门的人，猜测可能会对“国有资金及扶持产业资金流入互联网小贷”有所限制。
11月23日传出的消息称，正在起草中的互联网小贷管理办法在下周即将发布。
机构“转正”心切
在白澄宇看来，对P2P机构的监管迫使其转型，助推了互联网小贷公司注册浪潮。
“监管要求P2P网贷机构只能做信息中介，不能自己发放贷款，P2P机构不得不把业务拆分，以前通过资金池或‘居间人’放款的，须找金融机构或用小贷牌照去做放款业务。”白澄宇说，“P2P网贷本来也是在线业务，可以效仿阿里等一些互联网小贷公司去申请牌照，申请的多了，有些省份就出台了专门的管理办法，这才掀起了互联网小贷注册的热潮。”
网贷之家研究员王海梅也表示，有部分网贷机构通过网络小贷来消化大额标的，来规避限额的要求。不过暂停新设网络小贷公司，主要是因为目前部分网络小贷平台直接开展现金贷业务，或者作为现金贷平台的资金提供方。
从公开信息来看，确实有不少现金贷平台已经拿到了网络小贷牌照。例如趣店就曾在2016年5月和12月分别在江西抚州和赣州拿到一张小贷牌照和一张网络小贷牌照。和信贷也曾在2017年8月在新疆拿到互联网小贷牌照。此外，包括瀚华金控、中国平安等大型企业也都拥有多张网络小贷牌照。
把能拿的牌照都拿到手，是互联网金融业务公司在面对监管不确定时所能做的最好的应对。
对于网络小贷公司的现状，白澄宇认为，问题并不在于牌照门槛低，事实上门槛并不算低，问题是地方监管部门虽然发了牌照，但缺少监管经验和有效的监管手段。
他解释，现在对小贷公司的监管，依据的仍是人民银行和银监会在2008年出台的《关于小额贷款公司试点的指导意见》。该意见将监管权下放到省级政府，根据属地管理原则，小贷公司只能在限定区域经营，如本区、本县，或者本省开展业务。但随着阿里小贷的出现，因其基因是互联网，而互联网是难设地域界限的，实际上就突破了对小贷公司的地域限制。
小贷公司原本在资本金、杠杆、股东等方面也都有严格要求。但各地对于监管力度上有比较大的裁量权。这样的裁量权被用到了网络小贷的监管中时，出现了一些问题。
李均峰在上述中国小额贷款公司协会的会议上也提及，小贷公司交给地方管，以自有资金经营，不会有很多外界风险；在一定区域内，不会形成区域性风险。但是互联网小贷不同。有些所谓互联网小贷根本没有实质的客户群体，没有实质的互联网技术，也没有实质的大数据，只是挂了个名，就盲目地进行这样的工作。
从目前的监管思路来看，不仅新增牌照受限，存量牌照，尤其是在新近设立的机构，很有可能会进行清理整治。
现金贷监管临近
“网络小贷牌照暂停审批，针对的是现金贷乱象，而不是简单地针对网络小贷业务。”一家从事现金贷业务的机构负责人向《华夏时报》记者表示，从监管的指向来看，“并不是利用互联网信贷创新技术和大数据风控来从事网络信贷有问题，而是有些网络信贷的经营主体资质、能力不适配或贪婪逐利、行为不良的问题。”
虽然在11月23日，不少现金贷业务的公司对于政策的公开回应都是“在观望”、“没有什么大的影响”、“等待具体细则”等，但影响已经出现。
有网贷行业人士向《华夏时报》记者表示，就在《通知》21日晚上流传出来之后，北京的一家现金贷业务平台很快遭到了几家资金方的“抽贷”，切断资金合作。不过这一消息目前并未得到后者的确认。
相比之下，资本市场的反应更为明显。
《通知》发布之后，趣店当日交易盘前一度下跌超过30%。临近开盘时，趣店宣布要在未来12个月内回购不超过1亿美元的A类普通股ADS。之后跌幅才逐步收窄，当日收跌3.7%。但经过一夜发酵之后，第二天的股价仍是一头向下，收跌16.36%。
11月23日，作为趣店重要入口的支付宝宣布，所有入驻商家上的贷款产品综合费率不能超过年利率的24%。
应该说，趣店上市，将一直在“闷声发财”的现金贷业务被放在了聚光灯下。
在满足一部分人群的信用消费需求中，现金贷确实有其存在的价值。但一部分超短期、额度小、利率高、存在恶意或暴利催收的现金贷业务的出现，尤其是“裸贷”等恶性事件的发生，使整个行业都陷入负面舆论之中。
与此同时，信息不透明导致的“多头借贷”不仅使一些人陷入层层债务，而且这些人如果进一步向银行借款，就有可能将风险传导至金融机构，这也是监管层不愿意看到的。
也有现金贷平台人士向《华夏时报》记者表示，目前整个行业都还处于未被监管认可的尴尬地带——这些机构大多使用自有资本金或机构资金，是否属于监管所界定的网络借贷的范畴还需要讨论。
即便是归属网络借贷，目前，网贷整体备案仍迟迟未行。就连11月16日刚刚“破冰”的厦门也在11月23日发布一则公告，称备案登记不构成对机构经营能力、合规程度、资信状况的认可和评价。
可以肯定的是，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研究所所长孙国峰在11月初的表态，“任何金融业务都要有牌照”，在今后一段时间内都将是金融监管的主要思路。
目前，网络小贷的牌照可能并不会“一刀切”管死，达标的会保留，不符合标准的会取缔。至于有多少现金贷业务公司最后能留下，仍是未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