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肖君秀 黄琼 深圳、广州报道
楼市调控放松第一枪打响，仅仅是投石问路，还是政策开始转向？房价普遍还在上涨，调控就这样结束了吗？
12月19日，山东菏泽一纸“说明”宣告楼市取消限售。12月20日，广州发文松绑商住楼可卖给个人；与此同时，珠海斗门、金湾两区对外地人不再限购，深圳四大行首套房贷利率下调5个基点……
“预计后续还会有城市加入，尤其是在元旦前后。”12月20日，易居研究院智库中心研究总监严跃进说，楼市放松的地方会越来越多。
2018年堪称史上楼市调控之最，房住不炒、坚决遏制房价上涨的顶层定调，各地政府出现调控政策总计300多次；然而，一些地方政府已无法等待今年过完最后几天，就急不可耐地紧急放松楼市。人们的心里立刻不安起来：放松楼市，房价是否又会迎来新一轮上涨？
“上层给的要求，就是各个地方政府你的权利与你的责任都是对等的，你可以自己调整当地政策，你的责任就是要保证你的房价不涨，或者在可控幅度之内。”12月20日，一位接近某地政府部门人士向《华夏时报》记者透露。
12月21日结束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则再次强调“房住不炒”。
地方政府扛不住了
经济大势在变，楼市也跟着在变。
菏泽并未如市场预期的收回“取消限售”，反而贴出一纸公文《菏泽市取消限制存量住房转让期限规定的情况说明》，宣告取消新房与二手房的限售。其理由“翻译”过来有两个：一是应二手房买家尤其是棚改户的迫切要求，二是为了控制二手房价格大涨。
菏泽放松楼市调控的真相又是什么呢？
“如果菏泽楼市调控不放松，有可能出现房价大幅下行。”一位不愿具名的地产专家对本报记者称，过去几年菏泽土地供应量太大，为了棚改大量借贷，但是棚改暂缓买房需求迅速消退，楼市压力特别重，所以不得不放松调控。
“目前，菏泽地区的棚改利益群体达到150万人，在山东乃至全国都属于力度较大的城市，但货币化棚改政策的调整，很大程度影响当地房地产市场，并由此间接影响到土地市场。通过放松限售，来盘活房地产一二级市场。”安居客房产研究院首席分析师张波认为，菏泽取消限售是为了托住房价下行。
作为四线城市，菏泽堪称全国的土地出让、棚改供应“带头大哥”。2018年，菏泽棚改开工计划量达到12.7万套，居全国第一位；2017年，菏泽出现在全国住宅用地成交前十名单中，与重庆、武汉、杭州等重磅二线城市齐名。
深圳房地产协会高级研究员李宇嘉说，今年8月份国家明确提出，住宅供应量大的城市要退出棚改货币化，山东最先响应、菏泽首当其冲。货币化退出等于釜底抽薪，目前菏泽库存压力大。
安居客的数据显示，菏泽10月份房价达到今年顶点6680元/平米，但是11月、12月迅速掉头向下，12月掉至6581元/平米，房价下行压力已现。
那么，广州、珠海为何紧随其后，松绑楼市调控政策呢？
广州新规称，2017年3月30日前批地上市的商住楼，取消此前“只准公司购买”，现在个人也可以购买了。李宇嘉分析，广州中心区住宅土地供应不够，公寓规模相对较大，中心区个人购房需求未得到满足，放松公寓限购是为了调节供需平衡。同时，广州去年3月对公寓采取限购，取得了调控房价的效果，而广州周边区如增城、花都、南沙、从化等楼市低迷，有放松调控的现实压力。
广州放松调控背后，是财政压力大。2017年广州的GDP总量超过了2万亿元，然而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却只有1533亿元，总量不及深圳一半，也落后于苏州、杭州。因为在一线城市当中，广州是唯一需向省级、中央两重缴税的城市。
珠海楼市也在放松。《华夏时报》记者从当地销售人员处了解到，斗门和金湾两个区已经取消限购，没有社保都可以购买，而此前外地户口要5年社保才有购房资格。珠海住建局则对外称，外地人珠海购房，社保已从5年改为按个人条件缴纳1个月、3个月、1年不等。因此，珠海已经全面放松限购。
“大部分城市财政来源，主要靠卖地收入以及和房地产相关的税收。本质上地方政府资金来源基本都是和房地产相关的，如果房地产市场低迷导致销售不畅、土地流拍，对地方政府财政来源造成压力。”国信证券资深地产行业研究员方焱说，经济下行房地产放松是必然的。
松绑“路线图”
海水还没退潮，害怕裸泳出现的人就坐不住了。现在的问题关键是，后续还有哪些城市的楼市有望放松？
12月11日，社科院发布《中国住房发展报告(2018-2019)》称，一线城市可能微调调控措施，保持调控政策的适度；二线城市可能最具放松的冲动和条件，幻想激活楼市的热度；三四线城市可能动用干预之手，极力维护楼市的温度。
但李宇嘉认为，三四线城市放松楼市的现实需求最为迫切。
“土地出让的70%和销售量的70%都在三四线城市，怎么可能从一二线开始放松？”李宇嘉说，类似菏泽的“棚改案例”还有很多，过去对内地三四线城市来说棚改好似天上掉馅饼，但是一旦源头上的货币“加速器”减弱甚至消失，楼市需求迅速退潮，当地政府压力加大，将倒逼楼市调控政策放松。
李宇嘉给记者列出了多个这样的三四线城市：山东其他棚改量大的三四线城市；河南包括驻马店、平顶山、安阳、濮阳、商丘、新乡等三四线城市；安徽包括淮北、阜阳等；湖北包括襄阳、宜昌等；江西包括九江、宜春、上饶、赣州等；江苏的徐州等。
这些地方的共同特征为，都是三四线城市，老工业城市棚改体量大，人口大省返乡置业需求大。
“棚改带来利好，让地方政府突然之间享受到了吸鸦片、掉馅饼的好处，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但烟花易冷，到了退潮的时候也是最痛苦的。” 李宇嘉说，放松楼市调控，对一些地方政府来说刻不容缓。
本报记者从房地产商、房地产中介等多个部门得到类似说法，未来楼市调整走向分化，一城一策、千城千策、因地制宜，地方政府可以根据自身情况放松楼市，以保持当地楼市稳定。
严格调控防止房价过快上涨，调控松绑防止房价过快下跌，主基调都是一个“稳”字。此前住建部相关人士指出，因地制宜，精准施策、综合施策，把地方政府稳地价、稳房价、稳预期的主体责任落到实处，确保市场稳定。
一家大型上市房地产公司副总裁说：“市场已经出现下行信号，增速整体趋缓，销售出现明显压力。如果房地产市场不稳，固定资产投资也难以稳住，就会给稳中求进、保持增长带来更大的压力。”
2018年，我国GDP增速逐季下行，经济增速出现“一路下楼梯”现象，一季度增长6.8%，二季度增速6.7%，三季度增长为6.5%。我国经济下行压力增大，各地政府要顶住GDP不至过快下滑，房地产成为重要“稳定器”。
房价再次大涨？
经过两年的铁腕调控，房地产交易量和价格被钳制。而今调控打破，房价又将向何处去？
国家统计局房地产数据显示，11月，房地产销售面积同比降幅继续扩大至5.1%，创下今年最大降幅，均低于过去两年同期水平；其中商业及办公楼销售面积降幅最大，前11月累计分别降幅达5.1%、11.1%。
至于房价，11月70城房价环比上涨0.97%，对比10月1%、9月1%、8月1.49%、7月1.2%来看，涨速进一步放缓，其中有的城市房价下行压力加大。
楼市全盘严控被打破，菏泽、广州、珠海率先放松调控，市场担心政策放松，房价又会出现大涨。
“房地产出现明确下行趋势，有的地方政府政策稍微放松，让市场趋于平衡。政府不希望房价上涨过快，当然也不希望房价下跌很快，而是让房地产市场平稳发展。”美联物业深圳及惠州区董事总经理江少杰说，政策微调对于房价影响不大，除非政策大幅度调整。
从坚决遏制房价上涨，到放松楼市调控，要求房价平稳，甚至允许小幅度上涨。而政策风向也显得微妙，最近两次政治局会议没有再提房地产，但12月21日结束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再次重申“房住不炒”。
上述接近地方政府的人士称，从实际房价来看，一二线、三四线都开始下行了，一些地方经济特别差，又不希望房价快速下行，怎么办？上层要求各地自行调控，总体要求房价要平稳，即上涨幅度不大且可控。
如果房价上涨，多少幅度可以接受？
“总的基调就是房地产市场平稳，上层并没有明确规定。”该接近地方政府的人士分析说，可以参考经济增长率、广义货币增速，总体上不能超过10%。
10月29日，住建部发布《关于巡视整改进展情况的通报》称，坚决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坚持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定位”，加大分类调控、精准施策力度，加快推进住房制度建设。
房价大涨的时代一去不复返。房地产商身处其中，对政策的理解最为敏感。
“预计市场不仅会筑底，而且将回温，意味着严冬不会来临。但是回温不等于回暖，我们不会再回到过去火热的盛夏了，未来楼市将回归横盘时代。”上述大型上市房地产公司副总裁对本报记者称，“房住不炒”仍是长期定位，调整放松不等于放开，调控也不会退出。
海通证券首席经济学家姜超却认为，未来房价将会出现有序下跌，三四五线城市因棚改货币化退出，房价有回落风险；一二线城市取消限购，房价跌幅相对有限。
编辑：秦岭 主编：公培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