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马维辉 北京报道
继去年11月国务院常务会议提出“坚决杜绝拖欠民营企业账款”后，生态环境部又发文要求“防止拖欠民营企业环保工程款”。
近日，生态环境部、全国工商联出台《关于支持服务民营企业绿色发展的意见》，其中要求，鼓励建立生态环境领域PPP项目和政府、国有企业环境治理项目第三方担保支付平台，推动地方政府、国有企业依法严格履约，防止拖欠民营企业环保工程款。
“拖欠民企账款”问题为啥一再被强调？因为应收账款已成为民营企业的一大痛点。《华夏时报》记者查阅部分上市环保民企财报发现，多家企业的应收账款居高不下，个别企业甚至高达90多亿元，占总资产比例超过20%。
“地方政府之所以拖欠环保企业账款，根本原因是相关费用没有应收尽收。同时随着环保要求的加严，处理成本也在不断上涨，但地方政府缺乏调价的积极性。结果导致处理费用无法完全覆盖成本，环保企业的财务压力越来越大。”资深环保业内人士王阳（化名）向《华夏时报》记者表示。
环境部水环境管理司司长张波表示，解决这一问题，关键是政府要更好地发挥作用，该收的费用要足额缴纳。
“只能简单维持活命”
查看民营环保上市企业2018年上半年度报告，会发现很多公司的应收账款都居高不下。例如，东方园林应收账款高达91.1亿元，占总资产比例22.69%。启迪桑德应收账款55.73亿元，占总资产比例也达到15.08%。
“这些还都是环保行业排名靠前的大企业，相对来讲与地方政府的议价能力还比较强。如果是那些中小环保企业，应收账款的情况只能更加恶劣。”王阳表示。
环保行业的很大一部分业务是市政污水处理和市政垃圾处理，业主都是地方政府。因此，拖欠账款的主要也是地方政府。
“我们在西部的一个PPP项目，协议规定社会资本方占85%的股权，地方政府占15%的股权。我们这85%的钱早都到位了，可地方政府那15%的钱却迟迟进不来，连四五百万都没有。”王阳说。
他们还有个东北的污水处理项目，建成运行后，政府给付的运行费用常年只有成本的20-30%，“只能简单维持活命”。
另外一家环保企业的副总也告诉《华夏时报》记者，他们在河南的一个项目，本来应该由政府的年度预算来支付，但年度预算到了九、十月份就花完了，结果只能等财政来补贴。而财政补贴的流程又比较慢，快的话要到当年年底，慢的话则要等到第二年二季度末，“企业自己至少要扛半年”。
“有个别地方，账款越拖越多，最后实在是付不起了，地方政府就提出拿出块土地来‘抵一下’，我们也只好接受，因为问题总是要解决。”王阳说。
“污水处理费无法覆盖成本”
地方政府为啥拖欠环保企业账款？原因大致有几个方面。
最根本的原因是费用没有应收尽收，以污水处理为例，它有自己的收费机制，一般是纳入自来水费一起代收代缴的，按理说是可以保障的，但实际上却往往做不到。
“理论上讲，一个城市应该是自来水量大，污水量小，污水量只有自来水量的75%-80%左右。但实际运行中，污水量却经常比自来水量高，有的甚至是后者的两倍多。”王阳说，“这些多出来的污水大多来源于企业的自备井，当年招商引资时地方政府许诺企业可以打自备井，这些水收不上污水处理费，但污水却排到了污水处理厂。”
尤其是近年来随着环保管理的日益严格，以前那些偷偷排放的污水也都逐渐被纳入了污水处理管网，污水收集率大大提高，处理量大大增加，处理成本也随之增多，但收益方面却缺乏相应的补偿。
同时，由于环保要求的提高，污水处理标准也出现提升。以前出水标准是一级B，现在则提升到一级A，有的地方甚至要求是地表水四类标准。出水要求提高，处理成本肯定也要相应地增加，但收益方面还是缺乏补偿。
“其实按照协议，污水处理费的调价机制和调价公式都是很明确的，但地方政府就是没有调价的积极性。结果导致污水处理费无法完全覆盖处理成本，环保企业的财务压力越来越大。”王阳说。
费用收不上来，按照当初地方政府与企业签订的协议，一般应该由地方政府财政来“兜底”。但现实中，很多地方政府的财政也很困难。
还有一些地方，存在“新官不理旧账”的现象。污水处理项目的转让协议是前任市长签的，当时企业支付的转让价款也都被前任市长花完了。到了后面进入运营期，该付钱了，新市长来了，他也要干自己的事情，前任的事就尽量往后排。
“归根结底，地方政府还是没有真正把环保投入放在第一重要的位置，还是把发展看得更重，所以环保支出自然就难以保证了。”王阳表示。
“关键是政府要发挥作用”
在地方政府拖欠企业账款的同时，国家对污水处理厂的监管还越来越严格了。
2018年4月17日，环境部公布2017年国家重点监控企业严重超标和处罚情况。结果显示，2017年一共有171家（次）国控重点企业严重超标被处罚，其中有102家（次）是污水处理厂，在所有类型企业中占比近六成。
到了9月18日，环境部又公布2018年第一季度主要污染物排放严重超标的158家重点排污单位名单，其中城镇污水处理厂有78家，占比总数的49%，接近一半。“城镇污水处理厂是重要的基础民生工程，绝不能让城镇污水处理厂成为老百姓烦心的污染源。”环境部新闻发言人刘友宾表示，环境部将集中力量查处大案要案，对屡查屡犯的实行挂牌督办、严罚重处。
环境部水环境管理司司长张波表示，现在正常的城市污水处理难度其实并不大，污水处理厂之所以超标，实际是运营管理不正常，原因与有些地方运行经费不落实，无法支撑污水厂的运营管理费用有关。
“有一些地方，本来财政就比较困难，国家给出的污水处理费经济政策还没有落实到位。”他表示，“政府收不上钱来，污水处理厂的污水量又上来了，久而久之运营单位就很难持续地支撑下去。”
在张波看来，这类问题的关键是政府要更好地发挥作用，规范各类水资源的管理，该收的费用要足额缴纳。这样一来，即使是财政困难的地方，也能够支撑污水厂的运营管理费用。
王阳也表示，地方政府首先应该对拥有自备井的企业同样征收污水处理费，保证应收尽收；其次，随着出水标准的提高，以及CPI的提升，污水处理费也应该及时做出调整。
责任编辑：徐芸茜 主编：陈岩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