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的明通数码城西门门口
本报记者 杨仕省 见习记者 隋娉娉 深圳摄影报道
华强北向来是从正午苏醒。
12月10日中午一点半，在明通数码城（下称“明通”）西门，一对韩国情侣正对门口而坐，边交谈边看着列满化妆品型号的长单。“这里的化妆品要比韩国的便宜，买完卖到韩国。”男方向《华夏时报》记者说道，因在深圳上班而知道华强北。随后，两人提着袋子，走进明通——深圳乃至华南地区曾经最具竞争力的手机数码市场。
“中国电子第一街”的标签贴在华强北身上近20年，直到两年前，华强北的各类市场慢慢将其摘下。
“我问你一句话就知道了，以前的山寨机你还用吗？电子产品已经不赚钱了，生存也生存不了了。”作为华强北内一物流公司负责人，易发健每天在明通门口面对着各式各样的装货车，耳边永远充斥着车轮与铁栏、地面相互摩擦的声音。
2008年金融海啸过后，山寨机市场开始萎缩，进入中国的iPhone3s掀开了智能手机的一角；2013年7月，深圳地铁7号线开始施工，华强北路主干道被迫“封街”，人流大为减少；2017年，华强北拥有了整洁的步行街，在比特币的风潮中转型，又在各国政府的出手打击后重回盈亏困境，转型美妆。
十年间几次突围，却一遍遍经历泡沫破灭……2018年开始选择美妆行业的华强北，还能否通过“一米柜台”辉煌如昨？
被迫转型
转型美妆的明通，一楼主攻零售，二楼往上主攻批发。转型将近两年，商铺转让不断，韩女士刚刚经转手搬来明通三楼的一间9平米店铺，起名“钰鸿”。记者看到她时，她正忙着撕掉墙柜上的PVC膜。
八年前，韩女士从潮汕慕名而来，在深圳华强北做起山寨机的生意。
有珠三角的产业环境作为屏障，深圳有堪称全球配套最齐全的手机产业链。因此，华强北有着一应俱全的全功能产业配套布局，从元器件的采购到开模定型、研发、生产、组装，都能在华强北一条龙完成，直接投入市场。在不少关于创新创业的纪录片中，这里被描述为“24小时内可以买到任何创意所需全部硬件”的奇迹之地。
但不久，苹果、小米、华为等手机厂商形成头部效应，再加上电商的冲击，华强北客流量骤减，迎来市场寒冬，“再到两年前，同行们慢慢都做起了美妆。”韩女士说。
明通数码城一楼熙熙攘攘，各类美妆店铺繁多
韩女士与本报记者谈道，虽然过去同行们的美妆生意与“寒冬”时相差不多，但与做手机时“熟客拿到货后常欠账”的经营模式相比，化妆品“先收钱再给货”让她更放心。在山寨手机行业，除传统的三大配件：主板、液晶屏、摄像头外，其它所有零配件都是由手机厂商先欠账拿货，等收回成本后再支付货款。
记者注意到，明通内的美妆商家拥有了主动权，无需再主动向来客招揽生意。面对拎着黑色塑料袋来往的男男女女，店老板只将目光聚焦在电脑显示屏上。有代购来询问某种化妆品产品、型号时，他们只看着电脑回答“有”或“没有”，并顺便报价，很少抬头看外面一眼。
山寨的顾虑
明通的美妆生意是肉眼可见的热闹。拉货的车四处穿行，成箱的包裹堆积在狭窄的通道口，胶带撕扯声、人群交谈声、支付到账声此起彼伏。一边手肘挂着大号黑色塑料袋，另一只手拿着长条单，人们进出各个小店、行色匆匆。稍微放慢脚步都会感觉在挡住他们的去路，驻足就更显得异类。
在记者站在一楼扶梯口停留的五分钟，扶梯上的人流一刻没有间断。机械运转的叽叽声印证着商场的年岁，也似乎在宣告体力不支。这些人流中有代购，但更多的是商家们相互“串门”。
在明通二楼，记者遇到了一楼“米粒家”门店的店长，她告诉《华夏时报》记者，自己经常去楼上批发。“有的客人要的货比较杂，就上来买。”当问及如何确保正品，她向记者推荐了商城内两家店，“他们是从香港过来的。正点的店价格都比较贵，有时候贵的不是一点，是10、20元，但代购们也是能拿到利润的。”说完，店长迈进了推荐的门店补货。
大多美妆店为自己冠以“国际”“贸易”之名
记者看到，明通内大多数店铺都标有“国际”“贸易”“全球购”之类的跨境字样，堆叠的批发包裹部分印有“考拉海购”“天猫国际”，也有全日文、韩文。
“商场管理很严的，”韩女士的新店还未摆放产品，她指着自家新店玻璃门上“假一赔十”的警示单对记者说：“来了这个市场你就不用担心。”
在明通数码城，几乎每家店铺都贴“假一赔十”的标签，以及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福田管理局张贴的“化妆品经营要求通告”
“天天在这里打包”
离开明通已是晚六点半，附近的十字路口水泄不通，记者走走停停来到紫荆城——华强北曾经的服装百货商场，如今也专攻美妆。然而，这里空旷且又安静，几乎没有顾客，最显眼的是摆在大堂、接近两层楼高的包裹。一些跨境美妆商铺刚刚进驻，庆祝开店的鲜花还未凋谢。
少有人烟的紫荆城，成为批发美妆的落脚点
“大部分都以批发为主，不依靠这里的人流量。有的有自己的进货渠道，有的就调货。”负责紫荆城招商的彭敏告诉记者紫荆城内店铺经营模式。目前，紫荆城一楼已全部出租，二楼还有不到十间房，都在十平米左右，租金为600元一平米。
“去深圳做全国的批发，打造全国最有竞争力的产品和服务。”三个月以前，徐志华抱着这样的愿景，从江西的线下门店来到紫荆城。而如今，他改变了想法。
“现在是从这里发货囤到江西去，但是我们想回去了。”徐志华说：“这间屋子只是一个采购点，为了后续打包发货有地方落脚、方便一些，但没什么必要。我们货都没摆，天天在这里打包，每天打包一千箱发回去。”相比江西实体店的生意，这里的情况并没有他当初想象的那么好，“说好肯定是不好，好就不会想回去了。”
与明通不同的是，紫荆城内每个店铺的牌子旁都印有清一色的“正品美妆”。徐志华告诉记者，这并不是市场监督局检查后批准贴有的，每个店家花一百多元就能做好，完成张贴。
“怎么确保是正品？来了就知道了，就去找几家大的、放心的。一句话也说不清楚，但是我来三个月，没有客户反映是假货。”他说。
彭敏也确切地对记者称，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会到这里例行检查。
前景犹在
明通周边有多家物流公司，韵达、顺丰、德邦、中国邮政……在中国邮政对面，张先生经营的这间报刊亭已经有10年之久。对他来说，转型之后的华强北没什么不一样，在他面前经过的发货人员并没有变多或变少。
但在中国邮政快递的李小姐却不这样认为。她边贴着满桌的手机壳，进行发货的最后一步，边对记者说：“我觉得华强北的美妆业还没有发展起来。”在她的感受中，来发货的手机配件、充电器一直都很多，相对华强北之前的巅峰时期，最逊色的还是做外贸的商家。
事实上，在华强北经历了各种变数后，政府在近两年不断出台扶持政策，为这个众多草根的创业天堂增添抱负。
2017年，深圳市福田区制定了《华强北创新发展行动计划》，三年内将投入10亿元专项资金开展“十大行动计划”，着力将华强北打造成全球智能硬件研发设计中心，建设具有世界影响力的创新创业大街。
2019年，党中央、国务院正式发布《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再次让福田区明确了华强北向创新转型的目标。目前，赛格集团积极整合华强北片区老旧物业，深圳中电加大“国际智能硬件创新中心”空间的投入，云创智谷联合7家核心合作伙伴共建“深圳云创智谷•物联网协同创新中心”。
虽前方路犹未可知，但印刻在华强北的拼搏与生机，从未改变。
见习编辑：李茜楠 主编：秦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