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杨仕省 见习记者 陈奇 深圳报道
“小牛在线出问题已经有近两年了，这期间推出债转、商城、积分制、忠粉值，可以说把P2P平台能拿来救命的招儿几乎全用上了，主观意图还是想坚持到P2P备案的那一天。”一位网贷行业资深观察人士向《华夏时报》记者表示。
9日晚间，深圳P2P网贷平台小牛在线正式发布《平台网贷业务良性退出公告》（下称《良退公告》），宣布将按照《深圳市网络借贷信息中介机构良性退出指引》（下称《良退指引》），退出网贷行业，逐步结清存量网贷业务。
小牛在线在《良退公告》中承诺：良性退出期间，平台股东及高管不跑路、不失联、不撤资，与全体出借人共进退！
作为一家待收超百亿的头部平台，小牛在线的一举一动影响到后续十多万出借人的资金回款，上述良性退出的消息也引起了监管部门的重视。
10日，深圳市公安局南山分局发布督导公告表示，深圳市南山区互联网金融风险专项治理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深圳市公安局南山分局已关注到小牛在线发布P2P业务退出公告，将督导其妥善处置风险，保障出借人合法权益。
记者注意到，目前，业内真正能够实现良性退出的平台多是一些待收规模较小，底层资产真实的“小而美”的平台。小牛在线的借贷余额高达104亿元，此前更被曝出自融、期限错配和私设资金池等违规行为，显而易见，在这种处境下，要想实现良性退出困难重重。
千亿小牛背后的“钢铁侠”
公开资料显示，小牛在线于2013年6月正式上线运营。截至目前，平台累计成交额超过1171亿元，累计注册用户数超过607万，当前借贷余额超过104亿元。
在外界看来，从普普通通的草根平台发展为深圳地区数一数二的头部平台，背后离不开神秘的“钢铁侠”——彭钢、彭铁两兄弟，前者为目前小牛在线的法定代表人，后者则为平台的实控人。
其中，彭铁作为小牛在线的创办人，因其行为低调在公众场合鲜少露面，在媒体的报道中，其身份和经历更增添了一分传奇色彩。据了解，彭铁于1976年出生于湖南邵阳的小山村，因小时候身体壮实并做过放牛娃而被村民称作“牛牛”，这也是公司名称中“小牛”的由来。
天眼查信息则显示，彭铁拥有湖南大学管理学本科学历，之后攻读中山大学金融学研究生与北京大学EMBA。在2012年正式创办小牛资本之前，彭铁已拥有全球金融集团、香港上市公司金融集团高管工作经验。
目前，小牛资本旗下拥有小牛在线、小牛新财富、小牛普惠、小牛投资、牛鼎丰科技等五家子公司，相关业务遍布全国20多个省市，服务客户800万人，累计参与管理资本规模超过2800亿元人民币。
在没有任何融资的情况下，小牛资本如发面的馒头一般，体量迅速膨胀。对此，有业界人士指出，原因在于彭铁擅长股权运作，以2014年为时间节点，之前募集的钱多用于投资房地产，之后转向资本运作，并收购了上市公司同洲电子。
2018年6月，小牛在线出现逾期无法回款的问题，此后，小牛资本隐藏在冰山下的财富腾挪秘术逐渐暴露。有媒体曝出小牛在线高频债权转让背后涉嫌期限错配和资金池，项目不透明涉嫌自融；同时，有小牛资本离职员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集团内部通过私募基金、金交所产品、P2P等募集来的资金，早已开始穿插使用，拆东墙补西墙。
这一波操作之后，小牛在线最终留下一个百亿元的资金窟窿，下一步兑付给出借人的钱从哪儿来？小牛在线在《良退公告》中表示：接下来将专注催收回款及兑付工作，同时向电商平台和金融科技方向实施战略转型，通过转型盈利来支持网贷风险化解，实现出借人及平台风险共同“软着陆”。
目前，小牛在线已经宣布了良性退出，按照深圳市互金协会发布的《良退指引》要求，在向区金融工作部门报备之后，网贷平台需要在五个工作日内成立清退组。清退组原则上应由至少三名网贷机构代表和至少两名专业中介机构代表组成，其中网贷机构代表原则上由公司股东、实际控制人、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担任。
记者注意到，小牛在线官网显示的高管团队成员仅有两位，分别为吴可迪、李永亮，但两人均未列入小牛资本集团的高管团队名单。集团层面上将由谁出面代表公司处理小牛在线的良退事宜？
13日，《华夏时报》记者就小牛在线良性退出之后的具体工作安排向其发去采访函，截止发稿未获得回复。
“卖房投资”的出借人
“小牛在线平台必须切实负担起公告清退和化解风险的主题责任，加强与出借人的有效沟通，保障出借人合法权益。”在上述由深圳南山公安发布的督导公告中，第一点内容便强调小牛在线应加强对出借人权益的保护。
对于小牛在线良性退出的前景，有不少出借人却表示并不看好。“良性退出的可能性不大，我现在担心平台会用充提差的方式强迫我们确定债权。”13日，一位来自北京的出借人王英（化名）向本报记者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据了解，所谓“充提差”，指出借人在平台的累计充值减去累计提现的充值本金余额。通过这种方式确定债权，意味着出借人在平台上的历史投资收益被一笔勾销。依照深圳市互金协会后续发布的《良退指引》说明，通过这种方式确定债权属于违规行为。
王英向记者介绍：”最初从2016年开始投资小牛在线，选择的是风险较低的随心牛和安稳投，投入的57万本金是卖房之后准备换新房的，因为付首付不够想着放进去拿利息，开始两年回款稳定也就信任了这个平台，到后面连零钱，几千几百都放进去了。”
后续的事实也证明，出借人对于自身权益受损的担忧并非是空穴来风。14日一早，小牛在线宣布良性退出之后的第五天，王英告诉《华夏时报》记者：“小牛在线APP刚刚在更新之后改了协议条款，不同意就进不去APP。”
据这位出借人提供的截图显示，小牛在线增加了一款“不保证”条款，其中第一条便写着，“本网站及其股东、创建人、高级职员、董事、代理人、关联公司、母公司、子公司和雇员均不对出借人在使用APP过程中所产生的资金损失、利润损失、营业中断损失等承担法律责任。”
“这相当于直接甩锅了，一下撇清了平台所承担的关于投资人本金受损的责任，为下一步的债权打折和充提差铺路。”王英认为。
实际上，在小牛在线曝出问题之后的这一年多以来，推出的一系列在外界看来属于“自救”之举的措施已逐渐耗尽了出借人对于平台的信任。“安稳投在出现回款困难后，小牛在线推出了优享牛，声称购买这款产品可以获得忠粉值加速安稳投回款，但并没有什么用，最后导致很多人双重被套。”有出借人表示。
另外，今年年初，小牛在线又推出了债转商城，里面的商品可用积分加现金购买（积分用债权兑换，比例1:1，现金额外充值），出借人普遍反映，商城里面的商品不仅价格昂贵，而且质量低劣，假货横行。
小牛在线何时推出清退方案以及多久完成兑付，目前并无明确的消息，但可以确定的是，由深圳市互金协会发布的《良退指引》，对P2P平台的每一步清退均有设置了明确的时间规定。其中，对于待收超过1亿元的平台，原则上需要在两年内执行完兑付方案。
“在《良退指引》出来以后，深圳的P2P平台在退出方案上主要就分三步走：第一步确权，第二步出兑付方案，第三步完成兑付方案。”小马读财创始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外界通常以为平台需要花大量时间讨论退出方案，但这只是一种形式，最关键的在于兑付方案的执行，很多平台都倒在了第三步。”
“销声匿迹”的借款人
值得玩味的是，上述由深圳南山公安向平台出示的督导公告，被小牛在线视为促使借款人还款的“神助攻”。
深圳南山公安在督导公告中指出：小牛在线平台全体借款人必须依约履行还款义务，以免对自身信用造成严重影响，或被追究法律甚至刑事责任。
据了解，目前，小牛在线尚未正式接入央行征信，这也对平台的催收回款工作造成了阻碍。
14日下午，小牛在线在官网公布了第七批失信网贷借款人名单，共涉及300名借款人，均处于“失联”状态。
小牛在线表示，为加强对恶意逃废债借款人的惩戒，平台对逾期超过6个月，经过贷后管理且未按要求如实提交财产申报资料的用户，可列入严重失信网贷借款人名单，进行失信公示。严重失信借款人名单还将纳入百行征信等商业征信机构。
记者梳理发现，从去年9月开始，小牛在线便开始公布失信网贷借款人名单，名单中所涉及的借款人绝大多数“失联”，很大一部分借款人的逾期天数已经超过了1000天。在业内人士看来，超过M3（三个月）的借款，就已经很难催收回来。
“目前互金机构催收手段比较单一，主要集中在电话、短信催收，这就导致借款人有恃无恐。”麻袋研究院高级研究员王诗强在接受《华夏时报》记者采访时指出，在这种情况下，互金机构与持牌AMC合作，有利于打击逃废债，化解网贷存量风险，保护出借人权益。
不过，底层资产的质量是AMC决定是否入场的关键，小牛在线此前被曝光的自融、期限错配等问题或将使得AMC望而却步。
“小牛在线的钱，有一部分是私募过去的。”有一位小牛资本离职员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在小牛资本内部，通过私募基金、金交所产品、P2P等募集来的资金，早已开始穿插使用，拆东墙补西墙。
小马读财创始人表示：“对于出借人而言，如今还是要等小牛在线出兑付方案，给予平台兑付的机会，如果兑不出来了，出借人再采取法律手段，通过合理合法的方式实现回款。”
按照国家《网络借贷信息中介机构业务活动管理暂行办法》规定，P2P网贷平台不得为自身或变相为自身融资，不得直接或间接接受、归集出借人的资金。
对此，广东华商律师事务所律师齐岩冰表示：“如果查证属实，小牛在线擅自挪用募集资金至其他关联公司，就涉嫌非法接受归集出借人资金、挪用资金、非法变相为自身融资等违法问题。如果金额较大，小牛在线平台公司及其主要负责人、直接责任人甚至会因此面临刑事追究。其所谓的良性清退，并不免除其因此可能承担的违约或违法责任。”
另外，“小牛在线是否成功兑付，也不免除其因此可能承担的挪用资金、非法吸储等法律责任；假定无法成功兑付，其挪用资金的接受方，因并非善意取得，应当退还接受的挪用部分，并在过错范围内赔偿投资人的损失。”齐岩冰补充道。
责任编辑：徐芸茜 主编：秦岭
